第六十八章 青丝成雪 惊仙一剑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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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苏北诃白发苍苍,神情萎顿,但他硬憋着一口气,轻颤地吐出两个字,道:“多谢。”张元宗回之以淡淡的笑意,不再多言此事,转而谈起一些轻松的话题,诗词歌赋,江湖典故,他皆如数家珍,三人相谈甚欢,渐渐消散了方才的沉郁。

    后见苏北诃有些倦怠,安顿其睡下之后,两人便离开了墨兰阁。方一出阁,迎面碰上端着汤药的老者,苏航诧异问道:“离叔,这个时辰离父亲服药的时间还早,您怎么把药端来了?”离叔恭敬答道:“大公子,花小姐重新开了方子,这是新煎的药。”

    苏航闻言并不多说,让其将药送于父亲服下,还不待走出几步,他忽然脸色一变,口中急喝道:“父亲有危险!”张元宗心中猛然划过一道闪电,转首望去,已不见了离叔的踪影,而苏航已如离弦之箭冲进了墨兰阁。

    他微微一顿,从阁外拔地而起,衣袂飘舞如青鸟翔举,转瞬间就掠上了三楼。忽地凌空剑气外放,道道锋锐震碎了窗户。瞧见屋中情形,张元宗猛然一声断喝道:“住手!否则你今日必死无疑!”

    床边的离叔乍然见到张元宗破窗而入,神色陡然惊变,冷厉的双目中尽是懊恼和忌惮,锁住苏北诃咽喉的手不由松了几分。他冷冷道:“我知道你的剑气厉害,却不知是你的剑气快,还是我的手快。”

    苏航破门而入,看到窗前的张元宗震慑住凶手,暗忖自己一时情急,乱了阵脚。若不是青衣男子及时现身,只怕与父亲已是天人永隔。离叔右手抓住苏北诃的脖颈将其从床上提了起来,看见羸弱的父亲命悬于其手,苏航眸聚冰峰,却不敢轻举妄动,遂沉心静气道:“放了我父亲,今日之事苏家绝不追究。”

    离叔嘴角露出戏谑的笑意,玩味道:“既然被你们发现了,我自然要用苏掌门的命换我的命。其实我现在最感兴趣的是你们是如何发现的?”苏航冷冷道:“无相鬼的易容术天下第一,在形容上的确没有什么破绽,但是你有所不知,离叔我与情同父子,他从不叫我大公子。”

    无相鬼顶着离叔的容貌,有些自嘲道:“易容术再高明,也不可能真地成为另一个人。”他右手用力将苏北诃移在自己胸前,威胁道:“幸好我不靠易容术杀人。”苏掌门的脸色一阵灰白一阵潮红,虚弱以极,任由无相鬼制住,无法言语也无法挣扎。

    苏航压制住心中的忧急,沉声道:“如何才能放了我父亲?”无相鬼冷然道:“马上放了赤发鬼和桑木公,当然还需要苏掌门送我们一程。千万别耍花样,苏掌门的命可比我们这些亡命之徒金贵得多。”苏航止住袖中颤动的青雪,道:“好。”

    无相鬼挟持苏北诃出了墨兰阁,苏航和张元宗紧跟其后,等待施救的机会。无相鬼手上猛然一搡,冷声道:“跟我这么近,我如何能走脱?我耗得起,就怕苏掌门耗不起。”苏北诃在太一教主手中死里逃生,本就气息奄奄,经过这一番折腾,业已陷入昏迷之中。

    墨兰阁近处的子弟闻声赶了过来,见状以为是离叔挟持了掌门,皆惊怔当场。苏航遂命人押来赤发鬼两人,任其同无相鬼会合。赤发鬼重得自由,怨毒道:“二师兄,杀了这个老东西。”无相鬼桀桀道:“不能杀他,留着他的命才能保我们脱身。”苏家子弟闻言大怒纷纷拔出长剑,剑光直逼三人。

    蓦然,一道冷酷的声音传来,道:“我劝你立马放了苏掌门,不然定让你死无全尸。”声音森然如从寒冰中透出,众人不由回望,只见兰草间走来一黑一白两位女子。白衣女子婉约动人,若是幽兰照水,青柳扶风,此时忧色浮现,更显清韵,正是苏航的师妹秋水音,而她身旁的黑衣女子却亦是如广寒仙子一般的绝代佳人。

    寒霜似乎冻结了绝世的容颜,玄冰仿若冰封了眸中的秋水,一袭黑衣如深邃的夜空,及腰的乌发若深渊尽处的黑暗。她,孤傲冷艳,喜怒不形于色,眸眼之间分明流露出森寒的杀气,她,冷气森森,望之不由生畏,恰似一花开后百花杀。

    说话的正是这位黑衣女子,她看也不看苏航一眼,径直走到人群前面,面若寒霜,森冷地望着无相鬼。无相鬼只觉一把冰寒的剑刺入自己的心中,手中不由一紧。一旁赤发鬼双眼似要喷出火来,阴测测道:“一介女流,如此狂妄,真是不知天高地厚,小心苏老儿的命。”

    无相鬼的内心忽然冒出一阵恐惧,然后他战栗着发现自己感觉不到右手的存在。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,鲜血突兀地四下喷射,溅了苏北诃与无相鬼满身,紧接着两人皆摔倒在地,一只断手依旧可怕地锁在苏掌门的咽喉处。

    无相鬼竟然感觉不到疼痛,唯有心中烂出一个巨大的洞,死亡的气息化作一只无情的手从中伸出拽住了他的命。生命快速流失,他却突然想好好看一看头顶的这一片天,落在眼眶的天空却是一片血红。生命须臾流尽,无相鬼兀自不甘地睁大双眼,左右太阳穴鲜血汩汩。

    黑衣女子恍如死神降临,寒浸浸道:“给了你机会,却不懂得珍惜,我说了死无全尸,就一定死无全尸。”赤发鬼和桑木公从头到脚一片冰凉,犹如惊弓之鸟仓皇而逃。他们根本不知无相鬼是如何被黑衣女子所杀,恐惧盈满心室,唯有一个念头,逃得越远越好。

    然而,赤发鬼遭受了与无相鬼一般的命运,身体忽然不受控制摔在地上,他双手支撑转过身来,看见自己的双腿从膝盖处斜飞出去。他却没有无相鬼那么好运,黑衣女子并没有即时结果了他的性命。疼痛顿时如潮水一般袭来,赤发鬼顿时缩成一团,面目扭曲,抽搐不已。

    黑衣女子刮起一阵阴沉的冷风,乌发飞扬如黑光迷离,片刻间逼近奔逃到远处的桑木公。他同赤发鬼犯了同样一个错误,他们好歹也是一流高手,一向心狠手辣,未曾想此时却沦为亡命逃跑的普通人,根本想不到反抗。

    长发飞舞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,黑衣飘飘散发魔女的气息,也不见她如何出手,一颗人头猛然斜飞出去,鲜血喷向天空。桑木公的身体依旧奔跑至三丈外才摔倒,待头颅落回地上,只见惊恐的神色布满了整张脸。

    黑衣女子眉头都未抬一下,折回到赤发鬼的身旁,居高临下地望着他,黑色的瞳孔里没有一丝热度。赤发鬼早已魂飞胆丧,厉声道:“你不是人!你是恶鬼!”黑衣女子漠然地伸出玉手,葱指一动,赤发鬼陡然一声惨叫,眉心的血顿时涌满了整张脸。

    黑衣女子之冷酷无情,出手之诡异莫测,让在场众人皆是背脊发寒,虽然三人恶贯满盈,但是死得如此残忍,心中不免悚然不已。张元宗瞧得真切,最后黑衣女子指间有一根丝线如灵蛇一般贯穿了赤发鬼的眉头。

    苏航扶起苏掌门回到墨兰阁,亲自运功奉药,又仔细进行了清理。苏未名、花未眠、夸叶雾山三人闻讯赶来,花未眠诊断无恙之后方才放心。待苏北诃气色好转,声息平稳,几人来到二楼。坐稳之后,苏航对着角落的黑衣女子皱眉道:“师姐,你出手也太残忍了些。”

    黑衣女子冷叱道:“若不是我出手,令尊焉有命在,此刻又说三道四起来!”苏航微赧道:“可是,这总归有失正道风范。”黑衣女子冷哼道:“什么狗屁的正道风范!简直妇人之仁!他们平日残杀了多少无辜,我没将他们碎尸万段就够仁慈了。”

    苏航叹道:“杀了他们便是,又何必如此?”黑衣女子冷笑起来,双眸黑漆漆不见底,杀气陡然大放,坚决道:“魔道中人的手段可不是什么阳春白雪,只有比坏人更坏,比恶人更恶,才能保护好自己和身边的人,否则后果你根本就承受不起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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