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六十六章 一叶渡江 天高地远-《一剑浮生记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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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陡然间,华丽的轿子被太一教主气势一迫,顿时四分五裂,惊得四方的轿夫慌忙避开了去。看不见他盛怒的面容,但那一双灼烈的眼睛几若要喷出焰火。他明知对方不过是为了打乱他的心境而故意言之,但是太一教主,江湖至尊,欲怒则怒,欲喜则喜,何需顾忌。

    张元宗在罗生谷中眼见太一教主和玉无双之间的相处境况,又通过苏未名得知此次本应出动的魏紫宸乃是太一教主的师兄,可方才的队伍中除了阴阳鬼似乎没有别的长老人物,所以才故意捕风捉影,得此猜想。

    太一教主犹若一轮妖异的太阳降落在江面上,距离张元宗不过五丈左右。脚下的江水奇怪地沸腾起来,水汽喷涌,他虚立其上,好似一片羽毛漂浮在空中。张元宗曾经见过白魔虚立望江楼上的情形,心知武林中存在这般的轻功秘法,因此此时并不吃惊。

    太一教主右掌翻转,一道碗口粗的水柱猛然从江中窜起,然后掌势一引,登时好似化为一条水龙,挟带开山裂石之威逼向张元宗。他冷冷地盯着对方,略带讥诮道:“你还真是爱管闲事。”

    张元宗无视迎面逼来的霸道威势,袖中忽然探出一掌,空气连连震动,水龙当场被击散化为漫天的细雨。他坦然以对,浅笑道:“想必阁下已经知晓,苏航另一个身份是雪鸿前辈的弟子莫忆。莫忆与我乃君子之交,朋友有难,我岂能坐视不理。”

    每一滴细雨突然化为世间最凌厉的杀器,具有穿石之力,以无孔不入的姿态围杀向张元宗,同时传来冷漠而嘲讽的声音,道:“萍水相逢都能成为朋友,本座生平最厌恶的就是这种自以为是的交情,做得越多,错的越多。”

    张元宗单手在胸前虚划了一个圆,漫天的利器顿时被某种力量牵引,汇聚成水柱掉落在江中。紧接着,太一教主双掌蓄力,隔空斜劈江水,一堵三丈高的水墙陡然拔起,带着沛然莫当的气势砸向张元宗。

    扑面而来的是阵阵寒意,惊心动魄的水墙压覆而来,恰似身处倾塌的城墙之下,一点一滴都是蓄势以待的夺命杀招。张元宗身体里陡然破出一道极为猛烈的剑气,径直将来势汹汹的水墙劈为两半,好似暴雨倾盆,摔碎在两侧的水面,他不曾沾染分毫。

    那一道剑气犹未力尽,趁势斩向太一教主,张元宗的声音随之而出道:“难道阁下就没有一个肝胆相照的朋友?”太一教主挥手随意击散锋锐的剑气,倨傲道:“这世间可有人配做我的朋友?”

    气势陡盛,煌煌不可近临,他以手作刀斜劈而出,好似天魔的金戈破空而至,江面上顿时被击出一条沟壑,沟壑延伸的尽头就是苇叶上的张元宗。这一掌尽显攻击之霸道,利器之锋锐,不类掌法一贯的雄浑势大或精妙轻柔,倒真像是在演化某一利器。

    内息猛然透出,青衫剧烈飘舞,张元宗四周的水面刹那间开始出现一个偌大的漩涡。水流旋转得越来越快,其力道之猛足以生生撕裂人的身体,然而漩涡中心的水流却没有因此被打乱,那一片苇叶安然无恙。

    太一教主一掌之下形成的沟壑乍然同张元宗周围的漩涡相击在一起,漩涡陡然扩大了一倍,沟壑被旋转之力扰乱,戛然而止,而凭空而至的掌力也被龙门剑气击溃。转瞬间,太一教主连施掌法,引得江水滔滔,气象惊人。

    龙门剑气好似游龙腾云,绽放出惊人的风华,那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剑法,几乎要引起神灵的叹息。太一教之主,内息雄浑如汪洋肆意,掌法霸道如乾坤倾覆,其人冷酷无情,出手纵情杀戮,恰如唯我独尊的魔君。

    张元宗眼中闪烁着剑刃的光辉,缕缕剑气在胸前交织,一次又一次斩灭对方的滔天之焰。他衣袖挥动,剑气铺洒,淡然道:“任何人的力量都是起于微末,之前都不过是常人,岂会没有平等以待之人。”

    太一教主以霸道而容纳天地的掌势,将龙门剑气的锋锐消磨殆尽,虚空传出一阵又一阵的钝响。他双眸射出之光冷如寒冰,喉咙里带着磨砺之音,道:“好一个道貌岸然伪君子,你如今也算有所成,可还真记得微末时的人事?”

    张元宗胸腔微痛,心头的嫩肉忽然被撕裂,那一道隐秘的伤口叫做张兰亭,同自己相依为命的弟弟。他们一同经受浪迹江湖的风雨,一起逃离惨绝人寰的一线天,他不言不语把兄长当作天,当作这人世唯一的依靠,可是某一天却弄丢了他。

    张元宗在人前云淡风轻,私下里也要求自己逍遥自在,完美的外相之下是被尘封的伤怀。罗生谷中,因吞灵之阴蛊的缘故,他毅然正视心中封闭的过去,从而导致心境突破,但是即使打破桎梏,那也会带给自己伤痛。

    太一教乃是江湖第一势力,对于横空出世的张元宗注意已久,太一教主自然知晓这位龙门传人的惊才绝艳,以及那隐秘的弱点。他虽言之隐晦,但足以引起对方心生波澜。高手相争,失之毫厘,谬以千里,就在这微乎其微的恍惚之间,太一教主掌式轰然压下。

    江水在张元宗身躯微颤之时,濡湿了他的鞋袜,冰凉之意侵入,陡然惊得心神一震,复又清明。好似山岳崩塌,又似雷动云落,那极具巅峰之力的掌势迫然而至,整条江的自然之势,牵动着莫名的力量囚禁一叶之上的人。

    江面诡异地归于静宁,但是以张元宗六识敏锐之能,清晰地感受到江面之下的暗潮潜涌。令他心生惊诧的是,这种平静是太一教主雄霸掌势与自然之势相激相生,形成的微妙平衡,稍有不慎就会引起自然之力的扑杀。

    修为通玄的盖代高手,以天人合一的境界,可以借助自然之势为己所用,但是太一教主并非如此。他似乎不屑融合自然之势,而是以一己之力凌之,驱策自然之力,此举凶险之极,犹如驱虎吞狼,果真是横行霸道的魔君风范。

    白魔隐为江湖邪道第一人,享誉江湖日久,而近来崛起的太一教主与之不分伯仲,可见其修为登峰造极。在武圣殿张元宗与白魔对阵如是切磋,犹可游刃有余,但是太一教主出手之间尽是杀伐决绝,自不可同日而语。

    就在此刻,太一教主忽然眸露怪异之色,张元宗似乎凭空消失了,但是他活生生就在自己的眼前。他的身是虚无,他的念是虚无,他仿若舍弃皮囊,化身为自然。那日在子陵渡九宝楼,他曾从白魔身上感受到这种变化。

    紧接着,龙门剑气如清风,如阳光,如流水,化解了太一教主称量天下的一掌,江水中凝聚的自然之势顿时消散。张元宗罔顾对方故意设下的陷阱,反而淡然问道:“贵教欲覆灭苏家,难道真得打算一统江湖不成?”

    两人之间并没有就此云消雨歇,龙门剑气和乾坤掌法依旧斗得旗鼓相当。太一教主冷漠反诘道:“有何不可?”张元宗微微皱眉,静声道:“贵教已是天下第一势力,为何阁下还要贪心不足,多起杀戮?”

    太一教主蓦然间陷入良久的沉默之中,出掌之时略显敷衍之意。张元宗虽修剑,却无杀器之乖戾,他挥洒剑气堪堪抵挡对方的掌势,只为等待一个答案。半晌之后,太一教主目光斜睨道:“我要让这世间再也不能拂了我的意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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